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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26日星期二

唯色:尼泊尔地震阴影里的藏人难民

图片转自Facebook。

尼泊尔地震阴影里的藏人难民

文/唯色

尼泊尔发生强震,生命与古迹遭灾,让我感受到的伤悲多过震惊。我想说的是,我在十多年前就用过“走后门”才可能奏效的办法,仍然不得护照,由尼泊尔中转去印度朝拜尊者的愿望落空。之后许多时光,常靠一本《孤独星球》的台湾译本《尼泊尔》来排解念想。之后希望愈发渺茫,曾经去过的族人,三年前都被中国政府没收了护照,以至于再去拥有多处佛教圣地的邻国朝圣,成了白日梦。

图片转自Facebook。
BBC在4月27日报道说,在尼泊尔的藏人难民中,大多数是得不到身份的“非法居留者”,悄无声息地生活在首都加德满都郊区及靠近西藏边境的山村中,这些地方均位于灾区,有的全村被夷平。报道说,由于尼泊尔政府担心触怒中国政府而不愿公开藏人难民人数,此次强震最大受害族群之一的藏人恐被“隐形”,死亡人数可能永远成谜。

国际人权观察组织去年4月发布报告《在中国的阴影下:尼泊尔虐待西藏难民》,指出对于许多逃离中国政府镇压的藏人来说,尼泊尔一直是重要的避风港和中转站。近年来,中国政府愈发向尼泊尔政府施压,令其严格管制两万多藏人难民。尼泊尔警方所采取的手段包括任意拘留、过度使用武力、强制监视,以及强行拦截和遣返偷越国境的藏人难民。

与此同时,比如年初,一位在中国体制内就职的藏人用网名“维基让赞”透露:“中国驻尼泊尔大使馆的统战经费剧增,除了年底的宴请和专门从藏区请来的演出团演出外,秘密发给的红包内容远远超出以往任何时候,元旦前夕发给‘爱国’藏胞的红包里包有10万尼币。”

同情藏人境遇的中国作家周成林在去年游历印度与尼泊尔的游记中写道:“整整两天,从早到夜,尼泊尔警察都在Bodhnath的佛塔周围戒备。可怜的西藏人,可敬的西藏人,继续绕着佛塔转圈,手握佛珠,默默念诵,跪拜,祈祷,转经,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就像不知道,除了同情和几声微弱的抗议,这个世界(尤其‘国际社会’)对他们的苦难早已漠然。”

不过我那已经两年未回拉萨的表姑,尽管年老体弱,身边没有至亲,仍愿住在加德满都,以履行佛事度日。其实根本原因是她担心回到拉萨后护照被没收,再也无法出境朝圣,只得羁留异乡不归。好在强震中她安然无恙,但也一定饱受惊吓。相比而言,是不是这种惊吓更无法忍受?——她曾在我做西藏文革调查时心有余悸地说:“只有到了尼泊尔,心里反倒一点也不害怕,晚上睡得也很踏实。可是只要回到樟木,一看见五星红旗心里就害怕……”。

想当年,正是她在加德满都找了一位拥有尼泊尔身份的藏人做我的假亲戚,写信邀我出境“探亲”。这几乎是境内藏人可能得到护照的唯一办法,在藏人社会内部流行。但我的运气不好,迄今与护照无缘。也许,因此躲过了尼泊尔这次强震也难说。

图片转自Facebook。
具有恐怖力量的地震似乎已平息。在社交网络Facebook和微博、微信上,许多境内外藏人都在流传穿绛红色袈裟的藏人僧侣们的救灾图片,他们为灾民输血,在废墟上救出幸存者,给灾民送食物。他们是尼泊尔藏人难民中最为活跃的群体之一。但在震前,因参加抗议中国政府的活动,他们经常被尼泊尔警察追打得头破血流。经历了这场劫难,感动于藏人僧侣的无私救助,尼泊尔警察紧紧拥抱他们,并肩坐着,就像是兄弟。

许多崇高的佛法上师,如尊者达赖喇嘛、嘉瓦噶玛巴、萨迦法王,对遭灾者都有致函或开示,表达慰问和祈祷,并捐款救援。宗萨钦哲仁波切则对我们警示:“愿灾难提醒我们,生命是多么脆弱,而身为人类,我们多么容易受到影响。愿建筑物外观的裂痕与缺口让我们看到自己虔诚心上的裂痕与缺口,以及我们慈悲修持的薄弱之处。让它使我们追求智悲之道的决心更为坚强。”

2015年5月

(本文为自由亚洲特约评论,相关内容由自由亚洲电台藏语专题节目广播,转载请注明。)

2015年4月20日星期一

《时代周刊》玉树:一个按北京的形象重建的藏族小镇

(博谈网记者赵亮编译)一场大地震摧毁了玉树县90%的建筑,2000多人丧生之后,修复的代价是牺牲身份。

这位喇嘛身体前倾,翻阅着照片。那是2009年秋季拍摄的,是在地震发生之前——10月份一个普通的日子,当时我在寺院里见到了他。以前的学生,旧的教室。他的目光徘徊在他的一个脸部特写,仿佛回到了那一天,那个阳光明媚、微笑的日子。他难以置信般地摇了摇头:“我看起来这么不一样了吗?”

一切都不一样了。自7.1级地震袭击了位于青藏高原上的玉树县以来,已过了5年。那时,玉树是一个藏族小县城,一个有着尘土飞扬的市场、寺院以及低矮的乡村住家的地方。地震几乎推翻了所有的结构,数千人被困在废墟中。当山谷停止晃动时,这名喇嘛和他的学生们从他们依然矗立着的学校里出来,徒手挖掘幸存者。

由于距离、坏路和海拔高度,救援人员花了几天才抵达玉树县城。但他们抵达时,是大批的到来。一队队绿色的军用卡车载着帐篷、毯子、水泥和士兵,从省会西宁南下。中央政府在当地媒体和外国媒体面前,承诺会重建玉树——他们做了,虽然有时很难辨认这座他们建出来的城市。

北京已投入了超过70亿美元来改造这个县城。游客们不再需要经历17小时连夜汽车令人筋疲力竭的旅程。现在有了一座飞机场和新铺设的公路。主街上有一座崭新的学校,带有非常洁净宽阔的操场。每个家庭都被给予足够的资金来修建一个80平方米的新家。

而且,在每一个转弯处都有标示牌,提醒:感谢人民解放军、国企和共产党的官员。一面旗帜上写道:“知恩图报。自强。创新。和谐”。另一面写着:“开展活动,促进民族团结”。在进城的路上,大幅的红色广告牌上画着中共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朝驾驶员们挥手:“​​团结全体中国人民。实现中国梦。”

执政的共产党对该地区的梦想一直与当地许多藏人想要的不一样。这是中国人统治的边疆,这里的任何事物都有着两个名字、两个历史。藏人称之为殖民地化,执政的共产党称之为“农奴解放”。虽然藏族僧人用自焚来抗议北京的统治,但国有媒体在为改善藏人生计(修路和水处理)的运动“吹喇叭”。

在这个意义上说,玉树的故事感觉就像在快速地讲述当代西藏的故事。这次地震的破坏加速了非藏人涌入到这个曾经与世隔绝的小镇。受到中共支持的士兵、官员和想发财者带来了金钱和物资——首先是铲子和水,然后是脚手架和起重机。但这种帮助并非无条件的,已提升了国家对该地区的控制。

拿住房来说。几乎城里的房子都被摧毁了,中共誓言会帮助每个家庭建立一个新家。很慷慨。但他们是根据他们自己的逻辑和自己的计划在做。在过去五年里,当地居民纷纷走上街头抗议,称他们被广泛地没收了土地。他们说,他们在地震中失去家园后被赶了出来,为新的宏伟城市规划让路。

这种建设热潮是否有利于藏人也存在疑问。当地人几乎鲜少使用过机场设施、所铺设的公路及快速建设的政府办公楼。在过去,旅游者们住在家庭旅馆。如今,据香港万年青酒店集团的宣传手册,那里有了 “精品五星级酒店” 格萨尔宫(Gesar Palace)。它拥有“18个中国餐包间”,13台卡拉OK机,并极少有客人。

至于所有关于团结之说、崭新的建筑物和平整的道路,在中国那个公然无神论的政府和普通藏人之间差距之大似乎一如既往。你可以从那名喇嘛的脸上看到这一点。地震的创伤,外地人大量涌入,他居住了26年的小镇被批发般地改头换面,这些已令他衰老。他深知这一点。虽然他才刚刚步入中年,走起路来比从前慢了许多,讲话更为谨慎。

他让我不要使用他的名字,我也不会张贴他的照片。对于他的学校来说,这是一个敏感时期。寒假的时候他给当地学生提供免费的宗教教育时,麻烦开始了。来了五百人,吓坏了地方当局,他们把藏人聚集在一起视为威胁。他被监禁了七天,但他计划继续他的教学。

他继续穿着僧侣的长袍,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当被问及未来、这座城市和他的学校,他似乎不太关心政治,更担心的是信仰问题。他所挚爱的达赖喇嘛近期承认他可能结束转世,在玉树仍有许多人在努力去理解。这位喇嘛俯瞰着重建后的玉树,冷静地思索着,“我唯一的愿望是他能在某个自由的地方重生。”

(本文译自Emily Rauhala 于4月14日发表在《时代周刊》上的文章,题为:Yushu: A Tibetan Town Rebuilt in Beijing’s Image

【转自博谈网

2014年12月1日星期一

地质学者称大坝蓄水与地震之间确有联系

keep_beating @ 2014.09.11 , 02:20 pm

图为溪洛渡水电站,它正好建在中国的多条断裂线上
今年 8 月 3 日云南昭通市鲁甸县发生的里氏 6.5 级地震造成逾 600 人死亡,一些媒体和博客写手推测地震与长江上游的两座水库蓄水有关。现在,一位地质学家称他已经有了支撑该推测的数据
8 月 28 日,在位于成都市的四川省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局,区域地质调查队总工程师范晓写了一篇报告,报告中将水电站流域水库蓄水时间和周围地区地质活动变频繁的时间联系到了一起。
报告被发表在了 Probe International 网站上,该网站是一个专门报道中国大型水利工程的非营利性组织。范晓的研究所用的是原始地震数据——这也是唯一公开且可用的数据。两者之间的关联一开始是被“假定存在”的,但来自四川地震局的地球物理学者胡先明认为,搞清楚这种联系是否存在十分重要,因为它可能会在未来引发更为严重的大地震。
长江上游纵横交错着很多活跃的地质断层,地形落差大——这些对水力发电来说是优势。但当水以高速流入到目标水库时,可能会改变地下断层的压力,压力可能来自水自身的重量和势能,也有可能是水渗透岩层引起的。这些因素的变化可能会加速一个断层的“地震钟”,让本来正在酝酿中的地震加速发生,或者直接增加地震发生几率。
2008 年汶川地震发生时,坊间就有传言称地震与四川省都江堰附近的紫坪铺水利枢纽有关。08 年时范晓是第一批提出这个可能性的人,而当时赞同他的研究者之一在一篇报告中说,紫坪铺水库的修建是使用可能加速了一个本该在几百年甚至一千年后才会发生的地震(报告链接)。
鲁甸地震发生后,争议的中心转移到了溪洛渡水电站和向家坝水电站,其中溪洛渡水电站离震中仅有 40 公里的距离。

根据官方地震局从 2010 年 1 月到 2014 年 7 月的地震读数,范晓注意到自 2012 年末到这段时间结束,小型地震的发生非常频繁。从时间上来说这和水库蓄水的时间是相吻合的。其中地震频发的三个区域中,有两个都在水库旁边,另一个靠近断层,而正是这个断层的断裂引发了前不久的地震。范晓说他们的研究虽然有一定局限性,但为这类型的地震灾害也敲响了警钟。

未来的趋势

范晓的报告还提到了今年发生的两次较小的地震:今年 4 月和 8 月在云南永善分别发生过一次地震,这两次地震都是由溪洛渡水电站所处的断裂带活动造成的。中国地震局副局长,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的学者徐锡伟对范晓的看法表示赞同,认为这两次地震“很有可能是由溪洛渡水电站所触发”的。但要说鲁甸地震和水库蓄水之间有联系现在可能还为时尚早,毕竟第一,水库离震中有 40 公里的距离,第二震源在地下 12 公里,水库的水应该很难到达这个深度。
来自纽约布朗士区 Think Geohazards 咨询公司的 Christian Klose 曾专门研究过 08 年的汶川地震,而他认为范晓的推测是基本可信的。“引发地震并不需要水流到岩层中去,光是巨大水库自身的重量就足以让断裂带上某片脆弱的地壳发生断裂”。
包括胡先明在内的研究者们正在呼吁水库区的台网提供精度更高的地震数据,但这些台网都被水利水电公司牢牢控制。胡先明表示更加精确的数据才能保证研究工作的细致,官方地震台网的数据不仅少,仪器精度也不够高。
长江上游目前计划建造的大坝还有十余座,范晓说现在的形式非常严峻。不论鲁甸地震是不是由溪洛渡引发,都应该谨慎地做好准备,而水库区附近的建筑必须强制要求抗震。

2014年6月20日星期五

被判刑四年的藏人作家东科、布旦今日出狱回家!

因文获罪的藏人作家东科今日出狱,藏人们向他献上哈达和尊者达赖喇嘛的法像。

因文获罪的藏人作家布旦今日出狱,藏人们向他献上哈达。


被判刑四年的藏人作家东科、布旦今日出狱回家!



东科(Jangtse Donkho,身份证用名:容科;笔名:宁或念):1978年生人,四川省阿坝州红原县人,在四川省阿坝州红原县县志办工作。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著有诗歌和杂文,多次获藏文文学奖。因他在2008年的藏文月刊《夏东日》发表有关藏人抗暴文章,2010年6月21日,被阿坝州公安局以“涉嫌煽动分裂国家罪”为理由从家中抓走,之后被四川省阿坝州中级人民法院判刑4年,被关押在四川省绵阳监狱。2014年6月20日,36岁的东科刑满出狱,结束了因言获罪的四年刑期,返回他的家乡——安多嘎曲(今红原县)。他的亲人和友人到监狱门口迎接他出狱,依照藏人的传统,向他献上表达敬意的哈达,并给他戴上尊者达赖喇嘛的法像。

布旦(Buddha,笔名:布达):1979年生人,四川省阿坝州阿坝县人,毕业于重庆医科大学,就职于阿坝县哇尔玛乡卫生院,著有诗歌和杂文,并编辑藏文月刊《时代的我》。因他在2008年的藏文月刊《夏东日》发表有关藏人抗暴文章,2010年7月19日,被阿坝州公安局以“涉煽动分裂国家罪”为理由从家中抓走,之后被四川省阿坝州中级人民法院判刑4年,被关押在四川省绵阳监狱。2014年6月20日,35岁的布旦刑满出狱,结束了因言获罪的四年刑期,返回他的家乡——阿坝(今阿坝县)。他的亲人和友人到监狱门口迎接他出狱,依照藏人的传统,向他献上表达敬意的哈达。

在此我要重贴两位作家因文获罪的部分文字——

因文获罪的东科在文章中写到:“3月14日,拉萨天空的滚滚浓烟是五十年来忍耐的浓烟,是五十年来同胞们哽咽在腹中的浓烟,难道不是腹中整整停留五十年后喷出的浓烟?……家乡背着痛苦的包袱,互不相识的同胞们与我有关,西藏三区的那些同胞与我有着密切的关系。…僧人、学生、平民们的宝贵生命被推向世界的黑暗中时…无论如何我无法保持沉默,他们的厄运与我的笔之间有着很深很深的关系。”

因文获罪的布旦在文章中写到:“3.16事件(注:在阿坝县发生)期间,发生了很多无法形容的事情,而这些为何在媒体上未能看见,只有穷凶极恶的藏族人民与正义凛然的解放军之形象?为何如此一个文化博大又人口众多的国家却不敢承认,社会主义是崇高无上的,所以要在中国大地上追求和谐,连交通不便的农牧区也知道和谐的重要意义?对于任何人来说,享受物质文明是必不可少的,对于一个国家的推动与发展更是如此。在这样的时候,任何个人与政府实施镇压的手段是反对文明,是回到蛮荒的时代。”

之前,与东科和布旦一样因文获罪,同时被捕、被判刑三年并被关押在绵阳监狱的的藏人作家尕藏金巴,已于2013年7月18日出狱。


延伸阅读:

让三位藏人作家因言获罪的文章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0/10/blog-post_03.html

致“国庆节”——最近被捕的三位藏人作家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0/10/blog-post.html

但是,又一位藏人知识分子被捕了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0/10/blog-post_16.html

记被四川当局抓捕、拘押、判刑的10位藏人作家、教师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1/06/10.html

当一个个优秀的藏人身陷囹圄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0/11/blog-post_06.html

新年前夕,三位藏人作家因文获罪被判刑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1/01/blog-post.html

08年后藏区的不合作运动 博弥的抗议(文/唯色)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3/04/08_23.html

被判刑四年的藏人作家铁让于3月29日出狱回家!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3/329.html

2014年4月14日星期一

领导玉树地震救援的高僧尕玛才旺被捕已经四个多月


今天,4月14日,是玉树(藏语:结古)地震四周年的纪念日。

而四年前,无数家园毁灭,无数生命殒亡。随即,全藏各地超过四万僧侣去救灾。正如一位藏人志愿者从现场发回的讯息:“……永远铭记结古救援中让人泪流满面的那抹绛红色。”

其中,玉树州囊谦县公雅寺堪布尕玛才旺,率先带领全寺僧侣赶赴玉树拼力救援,与四万多救灾僧侣彰显了慈悲利他及团结的精神。他们白天挖掘并寻找幸存者,夜晚超度亡灵安慰生者,仅堪布尕玛才旺所在寺院收集的地震遇难者名单就有五千多人。一位藏人志愿者说,堪布尕才的精神令人想到佛陀时代的僧侣。一年后,由堪布尕玛才旺组织采访与制作的玉树地震纪录片《灾难中的希望》,颂赞藏人之团结是从毁灭性的地震中得以恢复的动力,却被当局没收光盘。

堪布尕玛才旺,1975年生人,青海省玉树州囊谦人,出家公雅寺多年,曾就学于色达五明佛学院,是藏东康区卓有声誉的年轻一代高僧,在囊谦、玉树、昌都等地被广大藏人信众视为“我们真正的仁波切”。他不但是寺院主持、佛学高僧,还一直在当地从事保护藏文化、保护生态环境、宣讲卫生健康知识、教授与推广藏语言的学习等工作。

他还参加过2010年舟曲特大泥石流的救援、2013年雅安地震的救援。

但是,现如今,堪布尕玛才旺身陷囹圄已经四个多月。去年12月7日凌晨1点,他在成都被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的公安跨省抓捕,关押在昌都公安处驻成都办事处;12月14日被带往昌都关押在昌都地区国保大队办公室;12月25日至今被关押在昌都地区看守所。昌都警方先是给他定罪“危害国家安全”,今年2月间,又告知他的律师唐天昊,罪名改为“窝藏罪”,却又称,这是涉及维稳的重大案件,不允许身体状况极差的堪布尕玛才旺保外就医。

在此,贴出堪布尕玛才旺与众多绛红色的僧侣救援玉树地震灾民的照片(几乎每一张照片上都有堪布尕玛才旺):

 

延伸阅读:

呼吁关注、声援、施救被西藏公安跨省抓捕的堪布尕才(请转发)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3/12/blog-post_23.html

唯色:简介中国人权律师为藏人维权案例(二)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3/12/blog-post_31.html

外媒报道藏东高僧尕玛才旺及为他请愿的16位藏人被捕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3/12/16.html

元旦祈愿噶举堪布尕玛才旺早日得自由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blog-post.html

被捕的囊谦堪布尕玛才旺给寺院的信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blog-post_5.html

唯色:遭跨省抓捕的囊谦堪布尕玛才旺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blog-post_8.html

国际特赦组织紧急呼吁:西藏高僧堪布尕玛才旺与支持者被拘禁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blog-post_9.html

被捕38天的西藏高僧-堪布尕玛才旺的诗文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38.html

美联社报道1月15日五百多囊谦藏人为被捕高僧尕玛才旺及被拘押僧人请愿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115.html

1月15日,囊谦县500多僧俗民众为被捕堪布尕玛才旺二度请愿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115500.html

BBC中文网:青海玉树藏民抗议高僧堪布尕才被羁押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bbc.html

被捕47天的堪布尕玛才旺在被捕前一月的记录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47.html

国际特赦组织为被捕西藏高僧尕玛才旺再次紧急呼吁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blog-post_24.html

自由亚洲:囊谦高僧狱中身体状况堪忧 十六名被捕僧人陆续获释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1/blog-post_75.html

被捕两个月的高僧尕玛才旺仍遭关押昌都无说法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2/blog-post_6.html

2月5日,数千藏人呼吁寺院出面要求当局交代被捕堪布尕玛才旺的情况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2/25.html

RFA:Jailed Tibetan Religious Leader in Failing Health, Meets with Lawyer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3/rfajailed-tibetan-religious-leader-in.html

紧急:关注堪布尕玛才旺被捕及狱中被严重侵犯人权状况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4/03/blog-post_14.html

2013年4月23日星期二

08年后藏区的不合作运动 博弥的抗议(文/唯色)

本文发表于《阳光时务周刊》第48期特别报道。原文的标题是《零八年之后,西藏的种种不合作》。发表时略有删节,现全文发出,并附上多张图片。

08年后藏区的不合作运动 博弥的抗议


唯色


2008抗议遍及全藏地。而在2008年之后,一切发生了转折之变。一位目前被关在狱中的藏人作家说:“2008年的抗议把这句话传遍图伯特[1]བོད་མི་སྐྱིད་སྡུག་མཉམ་མྱོང་།(博弥[2]休戚与共)。”

以下五个故事讲述的是2008年之后的西藏:暗流涌动时表面平静,表面平静时暗流涌动,一次次来自民间、底层的不合作,渐渐化作多达百余人的焚身烈火。


——题记。


不过“洛萨”


2009年“洛萨”[3]来临之前,在安多和康等藏地私下流传的传单中,其中一份写到:“在拉萨3·10事件中,数以千计的同胞被捕入狱,数以千计的同胞惨遭迫害,数以千计的同胞下落不明,我们这些安生苟活的博弥,如果你还良心未泯,如果你愿同甘共苦,就请做到以下两点:不纵歌欢娱;不燃放爆竹烟花。仅此两点希望大家都能做到,让我们缅怀逝者,祈福生者!”[4]

另一份传单写的是:“同根同族的图伯特三区兄弟姐妹及僧俗民众,我们要团结一致,共同抵抗,永不向侵占家园的政权低头。三区民众要休戚与共,绝不能忘记被枪杀的三区同胞,他们不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是为了民族自由与正义才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作为一名博弥不能庆祝‘洛萨’……”。[5]


被军警打死的白马才华。
而当局的反应,一是把不过新年视为严重的“分裂”行为,如在拉萨,抓了一些私下传话不过“洛萨”或在网上呼吁不过“洛萨”的“造谣者”;在康左贡[6],一位走上街头呼喊口号的青年白马才华,于120日葬身于军警的毒打之下[7]。二是强行要求藏人过年,如在安多热贡[8],派干部挨家挨户发文件,要求藏人签名按手印,保证今年绝不发生2008年那样的抗议,保证热热闹闹地过新年;在安多拉卜让[9]、阿坝[10]等地,当地政府给干部职工发鞭炮,要求过年期间鸣放鞭炮。三是各种官媒口径一致,指责西藏流亡政府和西藏青年大会煽动境内藏人不过新年。


当“洛萨”来临,当局一方面营造和谐、欢乐的假象,如西藏电视台模仿CCTV春节晚会办的藏历新年晚会,乃历届晚会拨款最多、规模最大、审查最严,制造的是比“春晚”更夸张的“假大空”。另一方面,如向四川省藏区增派的军队,除了武警部队,还有中国七大军区之一的成都军区部队,新年期间在康北道孚[11]和康南理塘[12],以及安多红原[13]等地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


其实不过“洛萨”是境内藏人最早提出。那么多的农民、牧人、市民、学生、僧侣,甚至体制内的藏人,自发地、普遍地做出这样的选择,表达的是分布在中国行政区划五省区的藏人休戚与共的愿望,以及对镇压2008年藏人抗议的当局不迎合、不捧场、不服从。



鲁仓寺秉烛而行的僧众。
于是“洛萨”第一天,2009225日,安多芒拉[14]鲁仓寺的上百名僧人,以袈裟裹头,秉烛而行,在县政府门前静坐。他们还冒着“勾结分裂主义分子”的危险,将现场图片用电子邮件发送出去,并提出四点要求:“1、中国政府应该了解图伯特僧俗民众尤其是图伯特年轻一代的愿望;2、今年抵制庆祝洛萨的和平抗议比去年的抗议更为广泛;3、燃烛静坐是献给境内外全体博弥的新年礼物;4、祈愿‘西藏问题’早日得到解决。”。不久,鲁仓寺先是有13名僧人被抓去审问,后有4名僧人被判刑两年。[15]

 “罢耕”与“吉度呢颇”


被军警打死的炉霍僧人平措。
2009年初,在康北炉霍[16]27岁的僧人平措因张贴传单被军警打死。他在传单上写的是:“即使我们饥饿或死于饥饿,但对于在去年的和平抗议中,受到严刑拷打、拘捕和牺牲的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必须放弃种田以示尊重和哀悼,并表示我们与他们团结一致……”。[17]


所谓“放弃种田”即“罢耕”。当时来自藏东的消息指,因为2008年的抗议,当局抓捕许多青壮年,无数家庭徒剩老人幼童。而遭捕藏人,或被课以重款,或被判以重刑,甚至杳无音讯,生死不知。我曾在20086月匆匆走过康地,见到贴满城镇和乡村的通缉令,被通缉的36人中,年纪在十多岁至四十多岁之间的多达30人。[18]由此可见,底层民间因缺失青壮年,会凋敝到何种程度。消息称,鉴于此,丧失主要劳动力的家属,集体拒绝种田,以示抗议。


缺失劳动力固然是原因,但与放弃“洛萨”一样,依然是“非暴力不合作”在继续,都是民间百姓放弃个人生活中最为重要的内容,以自我受损来表达抗议。而“罢耕”较之不过“洛萨”付出更多。后者只是在悲伤的时候不愿意快乐,但“罢耕”关涉的是百姓以食为天的日常生活,如同20085月间,在康道孚、炉霍等地,曾有数千辆家用运输卡车罢开、罢运数十日。


2011年6月6日至2011年7月15日,被捕的87位甘孜藏人中33人的照片。
20091-3月间,在康甘孜[19],因走上街头喊口号、撒传单而被捕的藏人超过六十人,几乎隔两天就有这样的抗议发生。抗议者甚至有意走到手持武器的军警跟前大声呼喊。其中一些藏人被定罪“涉嫌煽动民众拒绝种田”。甘孜县政府甚至张贴通告称,如果拒绝种田,将没收土地及追究刑事责任。[20]


当值春耕之时,在康江达[21],村民们表示宁肯饿死也不愿种地。眼看大片耕地成了荒地,当局派工作组和军警软硬兼施,要求村民不准“罢耕”,并将“罢耕”视为被“达赖集团”操纵的“分裂”行为,抓捕了一些“罢耕”的村民,并将他们游街示众。[22]


西北民族大学藏人学生举着的标语上写着
“藏人休戚与共”
与此同时,在康北道孚、炉霍、甘孜及其他地方,一些藏人受到藏人社会具有宗教性质的惩罚,即“吉度呢颇”,又称“吉度呢比热”。“吉”,是幸福的意思;“度”,是痛苦的意思;“颇”和“比”都是驱逐的意思。20083月间,最先把“吉度”写在白布上的是西北民族大学藏人学生,举着写有བོད་མི་སྐྱིད་སྡུག་མཉམ་མྱོང་།的横幅,呼吁“博弥休戚与共”,通宵静坐。而“吉度呢颇”,虽是民间由来已久的传统,却很少实行,因为这是非常严厉的惩罚,意味着无论幸福还是痛苦,都被出局,而被惩罚者从此再也不能得到具有宗教意义的任何照顾,当然这只对信众有效。


20085月间,道孚县灵雀寺的高僧对僧俗信众宣布,鉴于在寺院搞“爱国主义教育”的工作组中,有两个藏人干部的行为很过分,从此将对这两人及其亲属“吉度呢颇”,也即是说,寺院再不会为这些人举行任何宗教仪轨,包括丧葬大事。


有人批评寺院的做法违背了佛教的慈悲,但用今天的语言来说,这是一种社会性的不合作,将给参与压迫同胞的党员、积极分子以一定的打击,并传递了这样的信息:人们能容忍支持当局的人。


玉树地震中的救援僧侣

2010414日早晨,在康结古多[23]发生大地震,夺去了成千上万藏人的生命。随后,正如赴灾区采访的外媒注意到全力投入救援的无数僧侣时,也注意到中国媒体避免提及僧侣们的表现,纽约时报说“在星期三为悼念而整天播放的电视画面上,也见不到这些在当地举目可见、身着绛红袈裟的僧侣们的身影。”­­­­­­­­­[24]至于数万救援僧侣在震后第六天被勒令离开灾区,已是当局在外媒报道之后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当局视僧侣们的救援行为是争夺民心。而僧侣们从一开始的自发救援,到不得不中止救援,期间与民众、与当局及其军队、与媒体互动的行为,自始至终呈现出非常了不起的属于僧侣的抗争意义。强权在手的权力者尽管不满、难堪,但由于地震,由于民心,由于媒体关注,只好暂且容忍。虽然容忍的时间短促,也已经为僧侣形象的真实呈现提供了可能,使得多少年来,当局不遗余力地妖魔化西藏僧侣所取得的成果一溃千里。最后连中国媒体也报道,当时有四万多名藏人僧尼参与救援。[25]


值得一提的是,在地震救援中,僧侣们以不同以往的勇气,理直气壮地接受媒体的采访,甚至主动去寻求媒体的采访。比如纽约时报的记者去采访救援僧侣时,他们直言不讳地披露事实,点明“我们只想救人。可他们把这次悲剧看成宣传的大好机会。”[26]由于这些事实发生在公众场所而非只有僧侣存在的宗教场所,通过记者(不只是外媒记者,也有少数中国记者)的报道,传达出藏人僧侣想要告诉世人的话语。这就像20083月抗议之后,当外媒记者团获准去参观拉萨大昭寺和安多拉卜楞寺,僧侣们抓住机会,勇敢地冲到记者跟前,大声诉说困难的处境和被压抑的冀求。


一位从玉树回来的北京记者对我说,起先还是很感动喇嘛在救援中的付出,但后来发现这些喇嘛也很有心机,他们并不信任政府,比如每个来救援的寺院,几乎都安排有僧人拍照和摄像。这位记者的话反倒让我很欣慰。我们的僧侣们终于知道以现代方式留下见证了。这既是为自己作证,也是为这一时刻作证。今天的僧侣已不再是旧时代的传统僧侣,用流行的话来描述,他们“与时俱进”,也善于使用现代科技了。更何况2008年的抗议发生之后,西藏僧侣的形象在中国被妖魔化,西藏僧侣的生存境遇在当地被囚犯化。因此,与其说在地震救援中,僧侣们的行为蕴含了某种抗争的意义,不如说是一种防范更恰当。由于长久以来所蒙受的不公正,于是采取对事实的记录来保护僧侣以及僧团的权益。



40分钟纪录片《色达喇荣僧人玉树地震救援纪实》,即是五明喇荣佛学院[27]的救援僧侣在震后不久制作的,传送到网络上并制成了光盘,却被当局认为是针对政府的抗议行为,不但被删除网络、收缴光盘,还派工作组到佛学院去警告相关僧人。而一年之后,由几位倾力参与地震救援的玉树僧人摄制并制作的长达两个半小时的纪录片《灾难中的希望》,也被没收光盘,严禁在藏地传播。[28]

 “拉嘎”:“ I Am Tibetan


2009年底,在中国视频网站土豆网出现了名为“I Am Tibetan”的视频,并转YouTubevimeo[29],被全世界的藏人通过Facebook传播并效仿。视频上,众多土生土长的藏人,用植根于本土的安多口音宣布“我是藏人”,并用短短一两句话解释自己为何是藏人,被评价为“来自西藏本土最强大有力、最富有创意的视频之一”。


几乎同时,另一个“让我们都来说纯粹的藏语[30]”的视频也出现于土豆网[31],一位藏人青年用标准、优美的拉萨口音朗诵三十个藏语字母,称其为“我的心脏与灵魂”,反复敦促藏人“都来说纯粹的藏语”,警醒藏人认识到我们的母语“它现在却感染着不同语言混杂的病祸”,尽管情势已至危境,却哀而不伤、忧而不怨地激励藏人:“为了民族的继续生存,共同来说我们的藏语,都来说纯粹的藏语。”



正如海外藏人的英文博客High Peaks Pure Earth,在2010年初以“I Am Tibetan”为题[32],敏锐地“注意到博弥网民们最近在网络上掀起表述身为博弥、图伯特认同的浪潮”,而这是以层出不穷的、在藏人当中影响很大的视频、诗歌、摄影、歌曲作为事例来佐证的。正如近年在各藏地广为流传的一首歌曲《团结之声》里所唱的:“博巴!团结,团结!如果你想想父亲脸上的悲伤。博巴!团结,团结!多卫康三区团结起来。博巴!团结,团结!如果你想想母亲心中的泪水。博巴!团结,团结!”[33]


《汉藏英常用新词语图解词典》
与此相关的是,整个藏地学习母语的热情和行动。如在安多和康的不少地区,在学生寒暑假期间开设藏文辅导活动,由重视母语教育的有识之士邀请教师,当地民众则积极响应,让孩子从小就有机会认识母语。值得一提的是,在色达五明喇荣佛学院堪布慈诚罗珠的主持下,来自各藏地精通藏汉英三种文字的翻译者约五十多人组成编译小组,历时五年有余,编纂并出版了《汉藏英常用新词语图解词典》、《汉藏英常用新词语词典》以及光盘,其中包括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大量词汇及现代科技产品的词汇。


这两套词典包括光盘影响广泛,连农村和牧区都在教授和学习,并且有了关于“新词术语”的竞赛。一位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的年轻藏人在微博上说:“从母语促进会到妇女扫盲班、现在的‘新词术语’的擂台。还听说今年夏天在草坪上‘说母语’的竞赛,看谁的母语更纯。他们是一群所谓没有文化的人,但是传承民族文化事业中总是在前面。”


而从小接受汉化教育的年轻藏人们也越来越重视母语的学习,比如在微博上书写藏文,并以星期三为“藏语微博日”。事实上,星期三已获得一个特殊意义的名字,即“拉嘎”(Lhakar),本意为神圣的、洁白的,是对尊者达赖喇嘛诞生之日的赞美,但已被认为是意义深远的“西藏日”,以“讲纯正藏语、穿传统藏装、吃传统藏食”为形式,实质上是属于本土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有效方式,以此凝聚藏人的身份认同与民族精神,已经在境内外的藏人中盛行开来。


康囊谦在2012年2月8日的“拉嘎”行动。
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拉嘎”,当属201228日(星期三)在康囊谦[34]的行动。当天数千名藏人聚集在县城中心的体育场和大经堂周围,身穿藏装,或盘坐于地或环绕经堂,念诵佛经或达赖喇嘛长寿祈请文,呼喊“祈愿达赖喇嘛永久住世”、“西藏需要自由”。许多藏人依习俗向空中抛撒糌粑,燃香祝祷。许多藏人吞咽干糌粑,以表示一无所有、内心痛苦。基本都是俗人,男女老少,居民商贩和牧民,更多的是年轻人。他们的这一行动持续到晚上方才结束[35]。军警虽在周边紧张防范,但当日未发生抓捕,之后有几名藏人被捕,并遭判刑。[36]


心脏的骨头


这几年,各藏地有多少出类拔萃的藏人,接踵而至地,被国家机器突然地,从家中,从寺院,从就职的单位,或从我们不知道的各处,以野蛮的方式,带往一间间黑暗的牢房?确切的数字无人知晓,除非是这个国家的当权者,各地的警察,监狱的看守。


我们大概知道的,包括2005年,因为一本未出版的书而被判刑10年半的作家卓玛嘉;2007年,因为在赛马节的开幕式上公开呼吁让达赖喇嘛返回西藏而被判刑8年的牧民荣杰阿扎;以及早在2002年,被官员诬陷策划爆炸案而遭判死刑后改无期徒刑的丹增德勒仁波切等等。


而更多的,是2008年抗议之后被抓捕、被失踪、被判刑的藏人。如2008314日在拉萨被捕的NGO人士旺堆被指控 “里通境外藏独分子”被判无期徒刑;20083月因在纪录片《不再恐惧》中记录藏人对于北京奥运的看法、对于达赖喇嘛的思念而被判刑6年的当知项欠;20084月因在E-mail中透露藏人被开枪镇压而被判刑5年的龙真旺姆。以及哲蚌寺寺管会副主任贡觉尼玛被认为是僧人游行抗议的组织者而被判刑20年,康甘孜县布绒朗寺和雅底寺的主持普布泽仁仁波切因为寺院尼众游行抗议而被判刑7年。


图中无数被捕的藏人僧尼、作家、商人及歌手中的25位藏人(其中有两人已获释,有数人被判重刑,数人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感谢友人帮忙制图)。
这之后,有多名藏人作家因撰文揭示被镇压真相而被捕、被判刑,他们是更嘎仓央、贡却才培、卓日•次成、扎西热丹、东科、布旦、尕让云巴、白马仁青、格桑次成、岗吉·志巴加、达瓦多杰、次仁诺布等。还有多所学校的多名藏文教师被捕、被判刑,他们是达瓦、群培、达美、格登甲、索南、多尔罗等。还有多名民间艺人因表达藏人心声而被捕、被判刑,他们是曲贡、阿达、吾坚丹增、洛洛、普尔雄、确萨尔、苏赤·西日布等。更有许多在各藏地有影响力的高僧、僧人和尼师被捕、被失踪,他们是喇嘛久美、喇嘛果洛久美、堪布洛珠绕色、堪布朗色索朗、阿尼其美等。而这个名单,事实上很长、很长。


当局对藏人的打压范围已由底层民众扩大到精英阶层,人数众多,惩罚严酷,并且难以得到正常的法律援助,无法进入公正的司法程序。从了解的事实来看,藏人精英遭受打压的实例远远超出公布的情况,因所谓“政治问题”入狱的藏人,从比例来说远高于汉人。然而,有些藏人精英的遭遇却是被当局有意政治化,也即是说,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与政治诉求相关,而是在保护传统文化、保护生态环境的过程中,因与当地官员的贪欲发生抵牾,招致报复。各地官员深谙黑暗权术,以维稳为理由,将这些致力于公益事务的藏人与政治挂钩,置于死地。如民间环保人士仁青桑珠和他的弟弟,在昌都家乡带领村民做环保,却被官员怀恨构陷,分别被判刑5年及21个月劳教;他们的另一位兄弟,藏人中最著名的商人、慈善家、收藏家、环保人士嘎玛桑珠,也含冤蒙难入狱,被判重刑15年。


著名母语作家扎加,因著述评析2008年遍及全藏地的抗议之书《天地裂变》,于20104月间在西宁被捕,1014日以取保候审的名义获释。他在书中写到:“我们图伯特的土鼠年和平革命要反抗的是专制主义者,途径是和平非暴力,目的是获得自由和民主,因此在践行颜色革命,当属颜色革命,与专制武装部队对抗的主力是僧侣,他们的袈裟颜色是绛红色,因此应当称之为袈裟革命或图伯特绛红色革命。”作为体制中的知识分子,扎加这本书十分尖锐,而他本人以及更多的藏人精英的遭遇则是书中预言的写照:“直至今日统治者仍然不了解图伯特、不懂图伯特……考虑到目前统治者无耻无道之行径,今后治藏政策和手段只会比以往更加严厉、更加苛刻、更加高压、更加暴虐!”


西藏有句隐喻:“心脏的骨头”( སྙིང་རུས།),用藏语来说,即“宁瑞”,藏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以上所提到的以及没有提到的,而这几年以身浴火的百名自焚男女,全都是雪域高原的“心脏的骨头”。


20123-12月,写于北京、拉萨




[1]图伯特:即TIBET,即西藏(Bod)。按照西藏传统的地理观念,由高至低,分为上、中、下三大区域,有上阿里三围、中卫藏四如、下多康六岗之说。分布在现如今行政区划的甘肃省、青海省、四川省、云南省的藏地,以及西藏自治区。以下皆同。

[2] 博弥:藏语音译,藏人。又称“博巴”。以下皆同。

[3] 洛萨:藏语音译,藏历新年。2009年即藏历2136年第十七绕迥土牛年。

[6] 左贡:即今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左贡县。

[8] 热贡:即今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

[9] 夏河:即今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

[10] 阿坝:即今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

[11] 道孚:即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道孚县。

[12] 理塘:即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理塘县。

[13] 红原:即今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红原县。

[14] 芒拉:即今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贵南县。

[16] 炉霍:即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炉霍县。

[19] 甘孜:即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甘孜县。

[21] 江达:即今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江达县。

[23] 结古多:即今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玉树县。

[27] 五明喇荣佛学院: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色达县。

[30] 博盖:藏语音译,藏语。

[34] 囊谦:即今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囊谦县。


延伸阅读:

枪口下的洛萨http://woeser.middle-way.net/2009/02/blog-post_27.html 
一位藏人在我博客上写的诗:我不能哭了……http://woeser.middle-way.net/2009/02/blog-post_24.html
鲁仓寺僧众在县政府前燃烛静坐http://woeser.middle-way.net/2009/02/blog-post_28.html
西藏康区甘孜部分被捕藏人档案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1/08/blog-post_10.html
玉树地震,僧侣救援的意义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0/05/blog-post_11.html
“拉嘎”之日,康囊谦藏人开展“拉嘎”活动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2/02/blog-post_09.html
仁增旺姆:藏区镇压记录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2/03/blog-post_1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