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文)
我心想,必定古丽已有男友,而且可能是东南一带的人,今面临雁分两地,因此而感伤。
这时大家都回到海棠丛边,黄芳、马兰、文星说:“我们来联句吧!”
古丽、黄琳:“是否已联好,来懵我们,你们自己又好偷懒?”
黄芳、马兰、文星:“不会的,我们这点急才也没有么?两位姐姐也太小瞧我们了。不信问问他们。”手指贞、川、山数人。
古丽、黄琳:“那就联吧!”
黄芳:“我开头吧!今晨听好雨。”
马兰:“昨夜惜残星。怕失棠前约。”
文星:“怜分树下吟。和风吹酒气,”
黄芳:“碧草自闲情。燕语声声急,”
马兰:“我来结吧。共我送群英。”
杨红蔓、瓦娜:“我们俩也要步你们的后尘,联个律句,如何?”
未容他人的反应,蔓开头道:“何事南风拂泪痕,”
瓦娜略略思索一下,联道:“清新露后满园纯。流云不卷离人意,”
蔓随口接道:“残月还悬故友魂。数问垂藤知酒味?”
瓦娜喃喃自语道:“这酒味真有点难我了。”
她抬头敛眉,说道:“会有歌吟动朝昏。”
黄、兰、星:“结句余味无穷,趣意深远。尤其是那颔联,竟将双方依依不舍之情态传达得婉转。”
蔓、娜:“你们的‘怕失堂前约,怜分树下吟’也缠婉情深,比我们更留恋友情了。”
她们又指几位男生,说:“几位老大哥,快分手,要给我们留些典范哟!”
李少川、王文贞、李铁山与我四人:“你们是后来居上了。我们也索兴一步群芳之后尘,抛弃刚才自由发挥之约定,来个海棠园临别即景联句,如何?”
几位女生拍手称好,笑声如莺歌燕语。
我说:“由社长开头吧。”
李铁山也不推辞,道:“万事开头难,好在开不好,也没有什么刑事后果,不久我们就要各奔东西,而依依不舍,定是大家的共同心情了。好,就以此意开头吧:‘怕说明朝去’”
王文贞联道:“今来别此园。草蒸夏气足,”
李少川:“日照露蝉喧。何处芳菲谢,”
我一向不善联诗,今日气氛特别,只得竭力应付,苦思良久,联道:“云头紫燕欢。篱边寻旧迹,”
李铁山:“苔上涨新斑。树下曾联句,”
王文贞:“台前多畅言。逢春必备酒,”
李少川:“入夏总扶栏。难得秋晨菊,”
我:“常观冬暮兰。雨微浸笑语,”
李铁山:“风劲带霜寒。朝夕怜香径,”
王文贞:“昏晨看远山。荷池浴乱影,”
我:“树月起斓珊。佳兴时时好,”
李铁山:“前程处处难。”
王文贞抢联了:“长戈磨已砺,献策算方酣。欲廓胡天净,思图中土安。驱邪当气勇,扫腐应雄顽。蓄锐数年得,明诚天地宽。永生战虏寇,挥剑谢红颜。”
此时王文贞头上已沁出一层汗珠。
几个女生道:“联得好。景、情、志、趣,浑然一体。‘草蒸’、‘日照’二句使人读来,如置身孟夏棠园。‘云头’句也新颖别致,‘苔上’句虽落古人套路,但也算对得贴切。谁又能离开古人呢?
按结构主义的说法,任何作品也脱不了古人的或传统的路数,词句、思路、行文等等,往往不过是传统作品的变相复制,行话称为‘互为文本’或‘互文’。
‘荷池’、‘树月’二句,竟有些李太白的诗味。‘驱邪’、‘扫腐’二句气势可以,只是格律上有些勉强了。还有文贞兄为什么用‘胡天’、‘中土’,莫非把自己当成古代塞上战将了么?
‘谢红颜’是谢谁呢?‘虏寇’是虚构的么?”
王文贞说:“我们中国文化悠久,为举世所称道,但数十年来,外来的马列之名横行,所以我们的天变成了‘胡天’了。‘虏寇’是谁不言自明了,当道者,就是呀,他们比八国联军、日本鬼子狠多了。”
几个女生说:“那祝你荡寇成功,我们就算是你红颜知已,但用不着谢了。”
王文贞:“快把你们的佳作献出。”
于是古丽、黄琳将自己刚才吟咏的诗又吟咏了一遍。
古丽:“趁兴,我再诌一首,为几位助兴。杜工部喜欢阴阿,我也喜欢。我再效阴阿之法作一首五律,如何?”
“当然欢迎了。”大家说。
古丽站起,在棠丛前踱了三、五步,然后抬头一笑,说:“别成了东施效颦就好。”
“东施效颦的心意原本不赖呀!只不过数千年来,众人失去忠厚之心皆人庸亦庸,耻笑她。试想东施也有爱美之心,不应该讥笑呀。”
古丽嫣然一笑说:“谢你们忠厚之心了。我就在老杜与阴阿面前做个勇敢的东施吧!同时感谢你们为东施正名。五律题名就叫《堂前》。
晨鸟枝鸣切,丹霞慢慢浮。
烟霏林树合,云薄雪空流。
酒随花间梦,棠飘柳径愁。
微风惜此地,来接故人游。”
有个男生道:“前四句尤其有阴阿、杜甫之格调。”
蔓、琳:“何逊有‘霞影水中浮’,古丽姐‘丹霞慢慢浮’,想必是偷来的,不过偷巧了。”
黄芳、马兰:“那‘烟霏’、‘云薄’二句与杜工部的二句子也相似了。”
古丽说:“叫你们这么一说,我自己一句也没有了。刚才我虽讲是仿,但毕竟是巧合,没有特意的去翻新他们的句子,请你们快说出他们的句子。让我记住,免得将来在其他场合下挨人笑话了。”
黄芳、马兰:“杜工部的那两句是‘野润烟光薄,沙喧日色迟’,不过,你与大师暗暗相似,也是平时功夫所致了。”
古丽笑道:“别捧杀了,我真的是东施效颦了。”
就这样说说笑笑,直到大家都疲倦了,才陆续离开海棠园。
***
临近毕业,比往年忙多了。论文要定稿,平素处得好的总要抽时间面叙,加之生活杂务,使人难得空闲。
临去北大未名湖赴会的前天晚上,鲍士奇、赵碰到我说:“明天我们三人,加王文贞,民院的司马义,古丽、金芙蓉去就行了。其他的人随他们自己。”
我说:“本来同学聚会应该自由决定的,又没什么移山倒海,救危图存的大事,况且平素大家也是经常碰到的。”
鲍、赵嗯了一声:“张武来,你见了?”
我说:“是的,他去东北出差,路过这里的,他读书半途而废,但实践有方,这才是真书生呀!”
鲍、赵:“他给我们二人留了条子,说不久就要接木子萍与她所有弟弟妹妹去南方乡镇厂打工。”
我说:“那水芳,你如何对待,鲍兄?”
鲍士奇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先回内蒙。以后说不准一道去特区,去留学,也可能常常各自奋斗,分多聚少。”
赵说:“天民兄,你那个苏北老乡秦少游要是活着,定与鲍兄成好友。”
又说:“他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们这下才全明白赵的逗趣。全笑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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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梅